It’s just a burning memory.

【方远x赵启平】当我坠落(10)

方远第一反应是先护住杯子别摔碎,手忙脚乱一阵子,最后可算是抓住了。赵启平却气咻咻笑起来,撤回了手,道:“不要紧,等会儿叫人把床单换了就好。”

方远不响,猛推了推眼镜,“时间太晚了,我,我该回去了。”

不等赵启平说话,他便匆匆忙忙地走向门口,一把拉开门,“砰”地关上了,听起来一切都像是在盛怒之下做出的,简直控制不住力道一般,虽然他并没有生气。脚步越来越快,恰好电梯门开了,几个人走出来,差点和方远迎面撞上,急忙躲闪着。别人或者赵启平会怎么看他?他顾不上了。

最后他终于回到了外边的天空下,烟火表演已经结束了,未散去的人群依旧不少。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不正常,赵启平,只不过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手,而他看起来已经有点喝醉了,所以那样是合情合理的?

往常坐地铁,他通常能站着就绝不占位置,今天他坐下了,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完了,结束了。

然而赵启平这个罪魁祸首却泰然自若。强扭的瓜不甜,但不泛酸的果子也尝不出层次和趣味来。第二天早上,他照常拾掇得神采奕奕去上班,几天前的不快已经叫他抛诸脑后,唯独一件事他确定下来——方法官,是个靠得住的人,而且未必对他全无感觉。

这一点重大发现让他获得了新的成就感,父母之间的恩怨情仇,那不是他操心的范围。软弱和颓废是失败者的玩意儿,而他认为自己饮下的所有酒精和在夜里寻欢作乐的时间都不过是无聊生活的调剂,与逃避现实并无关联。爱情也是一样,他需要一场游戏来获取快乐。重新抱定了以上态度后,精神得以振作,目标进一步清晰。是以他退了酒店的房间,回了自己的住处,甚至还给母亲发去消息,声明他在榕州一切都好不劳挂念,鼓励父母大胆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没什么是一场痛快的消费解决不了的,如果一场解决不了那就多来几场,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很多时候你以为要完了,其实一切如常。

谁能想到一到单位就碰到一桩新鲜事。在医院大门口,赵启平看到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有人捧着鲜花有人端着相机,簇拥着一个从头蒙到脚的瘦子。瘦子步履匆匆,在保镖的陪同下一路左躲右闪地上了汽车。车子终于得以发动,却无法顺利离开——大伙儿已经有人奋不顾身地扒住了车身,司机不得已之下只好阵阵鸣笛,尖锐的声音经久不息,又引来了医院保安,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赵启平和周围诸多路人一样,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想看看这究竟是哪位神仙,这时候旁边却突然原地长出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目光恳切地望着赵启平道:“帅哥,能帮个忙吗?”

“怎么了?”

姑娘立刻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了赵启平,说:“我挤不过去,你个子高,能不能用我的手机帮我拍一下前面那辆车?谢谢你!”

赵启平不知道一辆车有什么可拍的,但还是伸长胳膊举起了手机,连着拍了好多张以后又把它还给了姑娘,一面问:“这是哪位明星啊?”

姑娘满意地拿回手机,因为过于兴奋,脸颊红扑扑的,报出偶像的tittle时更是字正腔圆:“是著名钢琴表演艺术家辛承轩。”

等到了办公室,和同事闲聊,才得知一二情况:这位钢琴家最近在星雅做了一个骨肉瘤手术,今早正是他的出院日。虽然事发地在骨科,但大家也是因为见识到了粉丝的阵仗才发现有这么一回事儿。赵启平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在海市的时候,还去过他的个人音乐会,当时似乎没这么火,参加了几档综艺后,名气迅速飙升,再来开音乐会的时候票价就和从前不是一个档次了,也抢不上。

没几天后主任就把赵启平传唤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发现除了主任之外,还坐着一位律师,两人谈笑风生,聊闲天儿似的。见了赵启平,主任笑眯眯地对他说:“启平啊,叫你来,是有件事要拜托你。来,喝茶,刚沏的。”

赵启平一见到这阵势就知道没好事,刚将信将疑地坐下,那边坐在沙发上的律师开口了,“有一个见明星的机会。”

“主任,您说吧。”

“是这样,前段日子辛承轩来咱们科做了一个小手术——你知道辛承轩吧?结果在后来的音乐会上演砸了,他们那边呢,认为是咱们星雅的原因,现在已经闹到法院去了,立案庭主张调解,好巧不巧,那个庭长正好找你看过颈椎。李律师的意见,虽然他们主要找麻醉科的麻烦,但咱们骨科也不能不露面是不?这次会面,科里决定派你去。”

“负责调解的,是方法官?”赵启平听完,面上没什么波澜,问道。

“没错,我听说这个方法官,为人很正派,想走他的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相应的,辛承轩那边也不占优势嘛。咱们现在就希望能把这起事故,能走调解就尽量调解,不要再进一步扩大,对星雅,对咱们的医护人员,都会有不好的影响。”李律师道。

“上周他才出院,这周就办音乐会么?”赵启平问,手术都需要恢复期,因为正常术后影响出现失误也是正常的,怪到星雅头上,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启平啊,我记得你会弹钢琴。”主任说,“辛承轩演的是匈牙利第五号舞曲,我不太懂钢琴,但听说这曲子对于他那种级别的演奏家而言,并不困难,你觉得呢?”

“那确实,不用说他了,即使是我,弹这首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所以目前我们这边不占优势,唉,可惜了毕大夫……”

“麻醉科的毕良医生?”赵启平迟疑道。

“毕大夫的业务是精湛,就是脾气不好,大牌明星么,打起交道来难免困难一点,他大概受不了那个。”主任耸耸肩,“院里也想保他,麻醉科带头人呢。”

说是带头人,实际上毕良五十多了,还只是个和赵启平一样的主治,大家都说毕医生人不错,就是嘴不好脾气太急,讲起话来经常能把别人噎个半死。所幸现任麻醉科主任是毕良的师弟,待他一直不错,原本这回升副主任有望,结果出了这样的事。那天星雅方面的几个人早早抵达了法院,在调解室静坐着。赵启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都知道是因为他年轻,所以主任派他去做这只出头鸟,麻醉科王主任也不勉强他做什么。在来的路上,他一直嘱咐着毕大夫千万不要冲动,把话都留给他来说,现在是他们处于下风,一旦气急败坏,反而容易叫人给捉住把柄。

门推开,是方远和书记员进来了,望见赵启平,他愣一愣,自从那次从君悦落荒而逃后,他们俩再没联系。这时候赵启平却对着他一笑,复又低下头去,方远的心顿时有点乱。

还好这儿人足够多,方远坐下后,就开始和王主任他们用方言闲聊,赵启平始终没有参与话题,只是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而方远的视线,每次都平平地从赵启平的脸上滑过去,最后落在了别处。

其实,距离上次见面统共不过半个来月,他却和自己记忆中有点两样——赵启平头一次见到工作场合的方远,他所见的是这样一个头发理得一丝不苟,正襟危坐,也相当富有掌控感的男人。他那手头几份材料,边边角角都码得规规矩矩的,想找什么,很轻易地,一翻,就拿到了。他抬手看表,手腕利落一抖,半截子雪白的衬衫袖口跟着提上去,银色的表盘,闪闪发光。而赵启平愿意用四个字形容现在的自己,想入非非。

一时之间,他们的目光又撞在一起,这一次突然不再有避讳,或许都想要检验些什么,可这个时候辛承轩的经纪人和律师却姗姗来迟,方远被打断似的面色一沉,站起来。

“您是方庭?”那是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眼角眉梢都挂着圆滑精明,“我是辛承轩的经纪人杨鸿,这位是我们的代理律师沈律师。”

“太不尊重人了!”毕医生拍案道,“你们迟到了十五分钟。”

“以后多注意点时间。”方远极轻一皱眉,指了指椅子,“坐。”

指控与辩解一齐来袭。赵启平,插不上话,也不好插话,因为对方旗帜鲜明地把矛头对准了麻醉科,然而他并不因为与骨科无关而觉得幸免于难。他只觉得难受且无语,明星团队,有足够的金钱和资源可以请到经验老到的资深律师,可怜那毕医生被逼得溃不成军,愤怒到不知所言。来调解,星雅却连个律师都没给他配,至少赵启平是不信主任那套“院里想保麻醉科带头人”的说辞的,事到如今他更倾向于认为星雅打算弃卒保车。若他们真的这么看重他,不会等到他要退休了才礼节性地给他个副主任。

方远提出做术后肌电图和磁共振成像的检测,而辛承轩已经去了维也纳,寂静的几秒钟内,赵启平清清嗓子发言了:

“沈律师想用毕医生评副主任和论文的事,来证明毕医生为了科研成果而用病人做实验,但我也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言之凿凿地认定问题一定出在毕医生身上?如果这么确定,是不是辛承轩已经做过了检测并且拿到了结果?但显然他还没做过。”

经纪人瞪了赵启平一眼,道:“辛承轩老师的日程很紧密,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更不用说抽出时间去医院做检查了,我们可以提供老师的日程表。刚才方法官提出的这个方案,我们是双手赞成的,然而他要去一个月,当评委的事也早在一年前就确定了。”

“我只觉得要指控毕医生,就得拿出直接医学检测结果证明他的麻醉和辛承轩的症状有关联,而不是拿其他无关的事情当证据。”赵启平说。

“怎么会无关呢?您不是专业法律人士,懂证据链吗?”

“这位赵医生,并没有参与过辛先生的手术吧?”沈律师不紧不慢地笑了,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方远,“方法官,目前看来,本案的焦点在于证据,因果关系并不复杂。虽然辛先生在维也纳,但我们可以自费联系一家有相关资质的国外的医院做检测,以免体内的麻醉剂被代谢掉。”

“国外医院?”毕医生冷笑,“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自己搞什么猫腻。”

“国内会不会也可以疏通关系呢?你们可是星雅。”

“我看辛承轩就是心里有鬼!一开完发布会就跑了,摆明了躲避检测嘛!”毕医生越说越激动,恨不得越过会议桌把经纪人一口吃了。

“有什么鬼啊?他是觉得愧对观众!他被你这个庸医给害惨了!”

王主任道:“老毕,冷静!”一面朝着赵启平狂使眼色。

已经来不及了,毕医生伸长了胳膊,一把扽住了经纪人的衣领,赵启平起身上前,刚要去抓毕医生,只见经纪人的胖身材奋力一扭,毕医生松了手,失去重心之下身体直直向后仰,一肘磕在赵启平的脸上。

“都给我住手!”方远断喝道,以雷霆之力拍了桌子,空气再度安静了。

毕医生撞开方远,摔门而去。

“小赵啊……”王主任头大如斗,不知所措。赵启平捂着鼻子,冰冰凉凉的血混着甜味儿,顺上唇淌下来。

“你去看看毕医生的情况,当心出事。”方远道。

“瞧瞧,瞧瞧,究竟是谁做贼心虚,就这素质还当大夫呢?”经纪人气哼哼地说,“病人都叫他给打死了吧!”

“你没事吧?”方远急匆匆走上前,脸上闪过一抹说不清是不是焦虑的神色。而赵启平只注意到他的上唇泛着一层青白,至少今天没刮胡子。

他没说话,拿手背一抹,这才道:“我还好。”

调解暂时是调不下去了,方远叹了口气,“走,我带你去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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