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just a burning memory.

【方远x赵启平】当我坠落(11)

赵启平抬起头来,对着镜子左左右右检查自己的脸,方远,立在靠门的位置。两人一直没说话,视线在镜中短暂交汇,方远搭讪着开口了:“最近怎么都没看见你?是不是挺忙的?”他清楚其实是自己躲着他而不是他躲着自己,但还是抢先发了言,总得说点什么缓和现在过于安静的氛围,还要作出一副轻快的样子。

“是挺忙的,快半个月没好好休息了。”赵启平用吸水纸擦干脸上的水痕,顺手丢进垃圾箱里,“帮我看看脸上还有没有血?”

方远一步两步地走近了,迈下去的每一步却都很慢,像是在给自己挣扎的时间。卫生间里还没别人,外头的熙攘被隔绝在门外,这儿仿佛另一种时空。最后他站定在离赵启平不到两步远的位置,盯住了他的脸,从赵启平那里看来,他的镜片后目光如炬。

他忍住没有后退。

方远,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屈起指节,是一个要来抬赵启平下巴的架势,赵启平似乎也看出来了,眯着眼睛,默不作声,但最终方远的手还是自自他颊边擦过去,轻轻拎起他一点领口,“这儿蹭脏了。”

有人进来了,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赵启平拿出手机,给王主任发消息:“我处理一下伤口,您二位可以先走,不必等我。”

“小赵你急着走吗?我马上要下班了,可以一起吃顿饭,你来我办公室坐坐,等我一下。”方远原本一直走在他前边,这时偏过头道。

“不着急,我院里暂时没什么事了。”赵启平微笑起来,手机重新放回兜里,加快脚步跟上,“打算请我去哪儿?”

方远办公室和赵启平想象中的样子相差无几。目光所及之处堆满了案卷材料,满当当的书架上塞着各类民法学著作和司法解释案例合集,饮水器,挂在墙上的一幅墨宝,甚至于那红木扶手的黑色皮沙发都和脑海中一个样。赵启平闲闲地四处看了看,最后在沙发当中坐下了。他注意到茶几上搁着一盏烟灰缸,里面散落着一些烟灰烟蒂,便问道:“你平时还抽烟啊?”

“不怎么抽,偶尔想事情或者要熬夜的时候才抽两支。你抽么?”

“我当然不抽了,吸烟有害健康。”

“哦,是么?那你还总喝酒?”方远笑道。

“什么'总喝酒',一共喝了两次,还全被你撞见了。”这些话当然是胡说八道,赵启平站起来,抄着口袋晃悠到方远后面,越过他的肩膀盯着电脑看了看,“你也觉得辛承轩有问题,是不是?”

方远没作声,片刻后道:“小赵医生,你可是星雅那边的人,作为调解法官,我不能向你透露更多。”

“对不起,我不了解你们的工作纪律。”赵启平说,“——等等,你染头发了?我说怎么觉得你今天看着特别不一样,很有精神。”

“那天去理发,顺便染了一下。”方远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看着还行吧?”

“好看。你才四十,远不该这么早就白了头,明显是平时操心太多。”赵启平伏低身子,几乎要趴在方远背上了,低声道:“你头发长得真快,这儿又有根白的。”

手指伸进那些黑发中间,像按进一片舒适的长毛的地毯,赵启平想起以前去郊外踏青,路过一片金色的麦子地,在秋日的微风中拂过。方远顺从地把头又低了低,和平时忙得抬不起头的样子并不一样,这次是他自己愿意的。

随即赵启平却扳过他的脸,不容置疑地吻他。

过程结束得非常快,甚至来不及感受对方的嘴唇是冰冷还是温热,柔软或者坚硬,耳边的呼吸声放大又缩小。赵启平站直了,手搭在方远的肩上,明亮的眼睛从高处俯视着他,像夜晚升起的一颗异星,嘴角还挂着笑。方远,余波未尽,用左手拇指一抹下唇,大脑以比平时慢三十倍的速度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王姐踏着高跟鞋,一叠声地叫喊:“方远!方远啊!”赵启平立时把手撤开了,往后退了两步。方远,把额前并不存在的一绺头发一推,镜片后的眼神再次变得熠熠有光,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事?”他问。

“网上又有新的舆情了。”王姐手上拿着手机,风风火火地。身后跟着进门的是叶芯,刚才她也参加了调解,就坐在赵启平旁边,见了赵启平,颇有些惊讶:“赵医生?”

“刚才方法官带我来这儿处理伤口,希望没打扰到你们开展工作。”赵启平笑道。

“我见你都流血了,现在没事了吧?”

“小伤。还要多谢方法官。”

方远看了赵启平一眼,离开办公桌,一步一步,踱到办公室中央来,推推眼镜,背对着众人,深吸一口气,方道:“王姐刚才说,什么舆情?”

“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辛承轩的粉丝把你在网上曝光了。”王姐把手机递过去,“我翻了下评论,大伙儿还是很欣赏你滴,说你啊,长得周正,人帅,一看就很公平。”

“第一次听说长相公平的。”方远说,“他们怎么弄到我照片的?”

“不稀奇,你是明星法官了,瞧你上过多少次新闻了?”

“我是不是该回避啊?”赵启平道。

叶芯本想和方远探讨一下刚才的调解,见到赵启平,她犹豫了,又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幕。毕医生脾气差性格怪,还不小心误伤了拉架的赵医生,连句道歉也没有,但赵医生总归是星雅的人,即使要回避,这话也不该由她来说,反而坐实了她对毕医生和星雅有不利的看法一样。她看向师父,希望他能说出这句话。

而师父,却飞快地回答了赵医生的问题:“不用,你等我一下。”

接着他终于注意到了叶芯,和煦地说:“小叶啊,要下班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交流?或者微信上说也行。”

“赵医生,咱们走吧。”方远快速地给电脑关机,收拾桌面,拎起公文包,脚步一刻不停地走向门口,跟其他人说再见,“王姐小叶明天见。”

赵医生应了一句随后跟上,不忘和其他人也摆摆手。叶芯觉得那张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虽然赵医生好像对所有人都那样。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方远不说,他只顾着闷头赶路,直到进了地铁,过安检时,终于站定了,回头等着赵启平。赵启平,仍旧快乐地笑着,因为步速过快,有些气喘微微的,像是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问方远道:“你还没说打算请我吃什么。”

方远的神色一直颇为凝重,两道剑眉还未舒展开来,说:“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日料怎么样?”

下班高峰期,地铁上自然人满为患,当然没座位坐。方远拉着扶手杆,赵启平就站在他近在咫尺的对面,这下看得更清楚了,拥挤的密闭空间内,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分神。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停留在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上,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模糊了。

赵启平的手沿着已被众人握得温热的杆子悄然向上,直到覆住他的,即使这样了,依旧不老实,指腹摩挲着方远右手上的表带,绕着表盘打转。

方远拿开手,把领带解了,开了两颗衬衫扣子,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许。后来下车了,两人始终是默默地走,不曾交谈。外边天还没黑,但街上的灯全都亮了,赵启平步履轻快,觉得简直要在马路上弹跳起来,所有烦恼和介意,在片刻间一扫而光了,虽然他知道也只是片刻,它们之后还会再回来。

他们在日料店里得到一个靠里的隔间,前后都由纸窗挡着。心事重重地点完菜,方远一言不发地坐着。赵启平喝着茶水,忽然想起之前在commune,方远的气质好像总与这种时髦又精致的去处不相容,他好像就属于那个稳重而讲秩序的现实世界,一个谈不上完美但也挑不出明显缺点的男人,自有一套运作有序的生态系统,现在赵启平这个生物入侵者将一切打破了,所以他不介意再做过火点,他总得找准机会在其中着陆。

“方法官在为下午的失败调解烦心啊?”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方远没心情开玩笑了,也讲不出什么趣事。这些年他不是没接触过这种群体,也抱着自以为非常宽容大度的态度,但他就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始终都是“那个群体”,认为和自己无关。虽隐隐知道其实放任自己遵守本性也没有什么,但始终觉得过不去,因为不曾直面,所以所有恐惧和怀疑都停留在想象中,并且越发膨胀。

他又叫来服务生,加点了几瓶清酒。

“我很少喝酒,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我父亲就是因为饮酒过量走的,年轻那会儿他就爱喝,经常醉醺醺的,凶人,和我妈吵架,但他不喝酒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对家人很好很好。”

清酒度数不高,赵启平还没怎么样,方远多喝了一点以后,就开始有些飘飘然了。还想继续添的时候,赵启平把酒拿过来,道:“别喝了。”

“那天你叫我去酒店,我陪你喝,因为我头天刚见到你那样,担心你会不会出事。”方远说,“启平啊,我觉得我很多时候都对大多数人负有义务。当然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都是应该的。”

“哦?你觉得对我也这样?”

“我说过,我对大家都这样,包括我女儿,我需要这个来约束自己,人不能光凭着本能去活。”

“也许这就是你的本能。”

“也许吧,所以没什么好区别的,你也别再问了。”

认为规则高于一切的人往往都不错,然而其力量在赵启平心中太过薄弱,人追逐自己的过程或许会带来诸多碰壁,却始终可以带来新鲜感。他不愿意再继续这场关于本能和义务的辩论,选择遵从了原本立场。饭后两人离开了日料店,喧嚣的街头,赵启平问方远:“你刚才说对我负有义务,如果我希望你协助我顺应本性,你答不答应?”

“如果我说不呢?”

赵启平心一沉,“那我们之后就不会再见了。”

“我答应你。”

“为了能见我?”

方远没说话,一手抄着口袋,一手扶了扶眼镜,自顾自向前走,“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去你家里怎么样?”

“不行,我女儿在。”

“那就上酒店,我已经看到一家。”

“这边的酒店实在不要太多了。”

“我早说过你们榕州地方小,来来去去玩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难道就不能上你家吗?”

“我家太远了,还要坐那么久地铁,而且我想去酒店啊,方便,省得自己收拾。”赵启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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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平看到的酒店内外观一览(图源大众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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