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just a burning memory.

【方远x赵启平】当我坠落(17)

方远去开门,方可莉抱着练习册,紧随其后,门外站着的是赵启平,一只胳膊抵在门框上,昏沉沉垂着头,见屋里的灯光映过来,这才抬起脸,迷迷糊糊地看看方远,又看看方可莉。因为瘦,颧骨亮晶晶的,乍一看宛如初干的泪痕。方远,清清嗓子,叫方可莉先回去,而方可莉显然很不放心,边往房间走边一步三回头:“小赵哥哥是喝醉了吗?”

“你把门关上!”方远说。

“他没事吧?”关门前,方可莉透过一小条门缝说。

方远自行把门给她带上了。

这一切结束后赵启平才晃荡着进来,脚步有些踉跄,但神智还算清醒,见了方远,却忽然站不住一般,跌到他身上,撒娇似地紧紧抱住他一条手臂不撒手,笑着说:“我渴了,给我弄点喝的?”

方远一条胳膊拖着赵启平,另一条胳膊拿杯子,接水,一路拉拉扯扯进了卧室,用脚带上门。赵启平跌坐在床上把水喝掉,又抬手一举杯:“给我满上!”

“怎么喝成这样?”

赵启平打了个哈欠,“同事领证,请大家聚聚,开了香槟,也没觉得多上头,就多喝了两杯。”

他外套上腻着香甜的气息,微微散发出来,烟酒味混着香水味,方远皱着眉问:“你们是不是上夜店去了?”

“怎么?”赵启平笑了,“上夜店违法啊?”

“赵启平,自打认识你,你已经在我面前喝醉三次了。”现在赵启平已经圈住了方远的腰,头搁在他胸前,依恋地偎着,方远站着没动,任由他抱,“我知道你喜欢过这种生活,但你也得为自己的职业考虑,总是这么醉醺醺的,第二天起来又难受……”

“你嫌我放纵?”赵启平笑了,“但我说真的,大半年了,一共也就这三次,次次还都让你给撞见了,这就是咱们俩的缘分,可见我们注定是天生一对,你说怎么办吧。”

“你骗谁呢?”

“我骗你干嘛?我只是个单身的年轻人,偶尔喝喝酒,泡泡吧,大家不都这样么?”赵启平继续面不改色地骗人,还玩笑道:“你也没大我多少岁,就这样老古板,这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三岁一代沟……”

“我没和你开玩笑——算了,瞧你现在这副样子,跟你说也没用!”方远越发着恼,抓住赵启平的两条胳膊,把膏药似黏在身上的人扯下来,“你今晚就在我这里过夜吧,我上客房去睡了。”

其实就算他不主动要去客房睡,卧室恐怕也再没他的地方。他打开柜门取了被子和床单出来,一回头,发现赵启平已经毫无顾忌地占据了整张床,头在右侧的枕头而脚在左边的床位,呈对角线陷入深睡,而他的外衣就在地板上随意扔着。方远走上前把衣服都捡起来,第二天不能穿着这些脏衣服上班,干脆帮他洗洗。从口袋掏出手机钥匙,一包烟却也跟着掉出来,方远盯着捏在手里的打火机,想起那次他来他办公室,却说自己从来不抽烟。

隔天方远在厨房做早饭,方可莉坐在餐桌边慢吞吞地喝牛奶,眼观六路,盯着主卧紧闭着的房门,知道赵启平还没起,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教诲,便道:“爸爸,我最近又和倪蕊和好了,我向她道了歉,她立刻原谅了我,我觉得她人真的不错,还是要多和她一起。”

“你做得对,除了沟通,还要注意明辨是非,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小朋友可以一起玩,这样一来,能省去很多沟通的麻烦。”方远说,“比如这次,要是能提前发现自己的行为不正确,就不用闹出这么多乱子,还让你老爸成了被告。”

“你就是在意自己被倪蕊爸爸妈妈告了的事!”方可莉笑道,“还有还有,咱们俩还吵了一架。”

“当时爸爸确实很生气,气我女儿怎么成了欺负别人的那个,就和我成了被告一样气。”方远说,“爸爸之前从没骂过你,希望啊,这次你能吸取教训。”

“也希望你能吸取教训,要注意和孩子说话的语气,别不分青红皂白就吹胡子瞪眼。”方可莉一筷子戳进小猪包里边,“哼,幸好小赵哥哥在咱们家,第二天又帮我敷眼睛,又带我吃麦当劳,否则我也要像倪蕊一样抑郁了!”

“老爸向你道歉,行了吧。”方远笑笑,“快点吃!吃完上学。”

方可莉和邻居都在一所小学,两家的家长轮流负责接送,这天她由邻居家长送去上学了,家里终于安静下来,方远坐在餐桌边吃一口早饭。卧室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赵启平一脸倦容地走出来了,身上挂着他的睡衣,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看见盘里的黄澄澄的蛋饼,拉开椅子坐下,笑道:“这是你做的?莉莉和我夸过你的手艺,我尝尝。”

桌上还搁着热牛奶,他拿过杯喝了一口,站起来晃悠到厨房里四处寻觅,“你们家有咖啡没有?在哪儿放着?”

方远一直在用手机回消息,没顾着说话,这时方应道:“在那个壁柜里,我帮你拿。”

三下五除二地把早饭吃完,开始慢悠悠地喝咖啡,滚烫的牛奶与咖啡混着下肚,赵启平顿觉精神不少,方远看了他一眼,“今天不上班?”

“今天我轮休,等会儿你出门,我回我家。”赵启平说,“不过我回去也不能睡觉,还得写论文——我衣服呢?一觉醒来全不见了,你洗了?”

方远点点头,“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我都拿出来了,在客厅电视柜上放着。”

赵启平立即站起来去检查自己随身物品,又找补似地说了句:“昨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我看看有没有东西落车上。”

收拾停当后,两人一起出了门,临走前,方远朝挂在门边的日历上望了一望,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要入秋,离过年也没几个月了。”

“今年春节确实来得早,好像就在一月底。”

“到时候你回海市么?还是待在榕州这边?”

“我还没想好,得等医院安排。”

“要是还在榕州,你可以上我们家来,一起热闹热闹。”方远一扶眼镜,笑容有些怅然,“过完年,再有一阵子,你就该走了。”

两人立在电梯间里不语,等出了楼门,赵启平才说:“不如,今年过年,我留在这儿?”

“你来定,过节总要和家里人团聚,你爸妈还在海市呢。”

“唔。”赵启平并肩和他走着,忽然觉得乏味,抄起口袋,“回去也没什么好,左不过是家庭聚会,吃饭,请客,哦,保不准他们还要帮我相亲,我还是省省吧。”

“说到相亲,有件好笑的事,我们院里的人不知怎么了,最近知识产权庭有位女法官刚刚离异,他们非撺掇我和她见见面,好像认定了我和她能成。”方远说,“他们应该是发现我有情况了,想拿这个试探我。”

“是么?我倒觉得你可以去见见,接触一下,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耽误了这段缘分。”

“我该以什么身份去见?单身?还是非单身?”

“当然是单身,你总不能告诉她,'你好,我是方远,现在有一个男朋友,但他半年后就要离开榕州了,那时咱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赵启平的语气不由地刻薄起来,“结婚是为了找同盟军,有些情况完全可以适当隐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谈感情,伤钱。”

“我绝不能在这件事上骗人家,除非你我现在就分手。”

“好嘛,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建议。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蛮不容易,现在机会难得,就不要轻易放过。”

“你对别人的问题倒是很理性,轮到自己,就又想不通了。”方远笑笑,声音又低下去,“我不见她,是因为我不想和你分开——你懂么?”

不,赵启平想说他受不了有人这样对他。半年时间,说快也快。他不想让他伤心,想到他很多宽厚的样子,批评孩子,自己却哭了。简直心都要酥掉了。

“你的地铁进站了!”他忽然说。

方远随着人流进了车厢,玻璃门关上了,地铁飞驰而过。向来离别一点都不美丽,美丽也是给外人看的,赵启平心烦意乱地到对面去候车,难道他真应该为了一个男人留下么?到时候也许什么都落不下。不用说没有婚姻这种东西做保证——可以肯定大多数夫妻最开始迈入婚姻之时都抱着直到永远的豪情壮志,他现在觉得留恋,无非是一时昏了头。他是不太相信爱情的。

榕州难得一见风和日丽的晴天,下午他坐在窄窄的露台上,抽空给他母亲打了个电话。这些日子他们母子两个没做什么深入交流,或许是她母亲忙着处理离婚和工作,也或许是她有意避开这一话题,但赵启平很满意这样,他懒得管父母的事,也不希望被打扰,所以电话里他还是那副平平常常开玩笑一般的语气,“陈大教授,在忙呢?”

“我看到你那条朋友圈了,怎么,是不是有新动向跟妈妈汇报?”

上午方远那班地铁开动时,赵启平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附文: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我只不过上网的时候看到那句话了,觉得蛮好的。”赵启平笑道,“不过妈,我要是真在榕州谈了恋爱,等我回海市该怎么办?不然我向上面提交申请,在这儿常驻吧。”

“榕州再好,哪里比得过海市,你可以把她一起带过来,我相信以你的魅力和智慧,不难办到的。”

“我现在觉得榕州也不错。”

“唉,离家人和朋友远啊。”

“朋友?我又不缺朋友,这些年虽然一直待在海市,身边的人也来来去去的。至于家人,我倒觉得妈你之后可以到榕州来养老,两座城市来回跑,还能调解生活,到哪里都是散心。”

“我宁愿上苏州。”

“那我让我爸来,反正你们今后也不打算一起行动了。说到这个,你和爸的离婚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还没办。”陈教授顿了顿,“事到临头,你爸又反悔了。”

“他有什么好反悔的,我都不知道他对您有这么深的感情。”话都说破了,赵启平也不再遮掩,问得很直接。

“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你和他最近有联系么?”

“爸的风格您不是不知道,在海市我们俩都没什么交流,更不要说我来了外地。微信聊过几回吧,基本都是互道节日祝福。”

“你爸爸他就是个闷葫芦,却说成醉心于钻研业务,唉——要不是他用不着管家里,没有后顾之忧,能发展得这么顺利么?”

“他是不善言辞。”阳台上起风了,赵启平眯起眼,回忆起和他父亲极其有限的独处时光,印象里他几乎不发脾气,也没太剧烈的情绪波动,每次出差倒都能记得给儿子带礼物,这次是一盒水果硬糖,下次是一双球鞋。他最喜欢的是他父亲一次上非洲,带回来一幅精美的沙画,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个水晶镇纸,小巧的镜框分隔出好几层,每层都灌着色泽奇异的沙子,最外面画着一行牵着骆驼的商人,还有绿色的棕榈树,商人们背后的那片沙漠变幻莫测,拿着镜框来回摇晃的时候,沙子四处流动。这次来榕州,他也把它装在行李中带过来了,搁在公寓里做个装饰品。这些小恩小惠未尝不是一种善意的贿赂,不过赵启平宁愿多保有一点他和父亲的联系。

挂断电话,发现方远发来语音消息一则,截图为他发的那条朋友圈,赞叹:“小赵你怎么这么会写。”

赵启平笑了,回复:“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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