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just a burning memory.

【罗槟/季白】遣尽风流(13)

谭宗明与季白的爷爷是旧交,一同随毛主席的军队进了长沙,算是袍泽。迎来和平年代,两家同住一处大院,又做起邻居,季家大儿子与谭家小女儿,在八一中学读书时同在一班,男孩比女生要大一岁,平日里便像个大哥哥似的处处照顾。遭逢运动,两人都被迫中断学业,季家不愿自家长子受上山下乡的苦,便将男孩送去山东当兵。女孩慧智灵巧,在中学时便是文艺骨干,南下川渝,成为一名光荣的文艺兵,一别数年,却未断联系。这期间,女孩发奋图强,第一时间考回北京的大学,正逢男孩回乡探亲,双方风华正茂,又恰是相逢未嫁时,好事促成。这便是季白父母的红色罗曼史。

谭宗明从小样样出色,出色到即使在两家所有优秀子弟中也是赫赫有名。在季白印象里,表哥总是引领时尚新潮流,玩的学的都是非常洋派的玩意,情趣高雅。小时候去表哥家做客,表哥房间里摆满各式航母模型,原版外国诗,咖啡布面《列宁全集》。不像他,打家劫舍的野小子似的,就爱读武侠,看港产片,加里森敢死队,精武英雄霍元甲。表哥高中就去了美国,后来读藤校,闯荡华尔街,回国创业,枝繁叶茂,故事越来越传奇。两人联系减少,偶尔过年的家族聚会,还能短暂碰面。大学室友开过季白的玩笑,说他是云端上的公子,但季白自认为,若要与谭宗明比起来,亦有天上地下的差别。

谭宗明在电话里说,他近期要回北京探望一番家人,当然要顺便和表弟吃顿饭。往常谭宗明回北京,家里的兄弟们会一起聚餐喝酒,但听电话里谭宗明的意思,是要单独请他,这情形并不多见。谭宗明的脑子他着实摸不透,也懒得问,直接应下来了,约好与表哥这周末见。

法餐fine dining那一套并不太受豪放的北方人民待见,俄国菜、意大利菜,碳水充足踏实,很有群众基础。谭宗明订了某酒店一家意大利菜馆的位置,据闻主厨是那不勒斯人,在哥本哈根的noma工作过,这家店风评不错,又刚得到了一星。季白如期赴约,表哥已经到了,看着精神状态良好,很有些幸福胖的苗头。俩人先随便闲聊几句,扯点家长里短,时而对菜品评头论足,期间,季白注意到表哥几次低头看手机,嘴角微微笑意上扬。季白将一只汤饺塞进嘴里,见表哥还在微笑着回消息,不禁八卦起来:“哥,我是不是快要有嫂子了?”

谭宗明笑而不语,耐心地等待服务生上完主菜,这才说:“不能叫嫂子。”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

季白顾不得好好品味高级料理的意蕴,一口把嘴里东西吞下去。他知道谭宗明这么大年纪没结婚,又有钱,这些年肯定没闲着,应该各种花样都玩过。之前一郎的事情,虽然父亲尽量不在家族里引起水花,可他和一郎在一起那么多年,谭宗明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季白在表哥面前并不避讳,人家从小就视野开阔,外表看着一本正经,其实什么没见过。只是他没想到,表哥会在一个男人身上认真,还会直接对他开诚布公。

见季白目瞪口呆的样子,谭宗明笑道:“本来想带他一起回北京,可他不大愿意。下次你去上海,我把他介绍给你。”

“不用麻烦,你现在就可以向我介绍一下。”季白笑嘻嘻地说,“他是做什么的?能够留住我哥的心。”

“一骨科大夫。”谭宗明说,“别多想,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是年轻,有趣,和他在一起,我感觉特别轻松。”

“好,好啊。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这位小大夫,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季白顿了顿,“我还说是你那位女同学呢,叫什么来着?安迪是吧?”

谭宗明慢条斯理地把红虾切开,“安迪已与他人坠入爱河了,我看很快就要结婚。”

“我怎么听出一点遗憾的感觉?”

“是你的错觉,我们两个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和同事。”谭宗明笑道,“与同事谈恋爱是大忌,安迪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请来的一员大将呢。”

说到同事,季白心里莫名有点儿心虚,觉得谭宗明仿佛在影射自己似的。很快岔开话题:“哥,今天请我吃饭,就是为了谈这个?咱们俩是亲弟兄,用不着那么多客套。”

谭宗明笑着说:“听说你从去年接受了天福破产的案子。”

“是的,最近就要宣告终结了。晟煊与它有瓜葛?”

谭宗明摇摇头,既不肯定也不否认:“既然法院进行了公告,那它很快就要对部分资产进行拍卖,在徐家汇,他们有一处老厂房,那些机器设备并不值多少钱,可那块地皮却很重要。”

“我们正在对几家拍卖公司进行评估,准备给出咨询建议,但是哥,你要知道,符合条件的拍卖公司有好多家。”季白顿了顿,“而且在这案子中,我是与其他律师合作办案的,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据我所知,你们还没有选出最符合的那家,而丽华已经跻身于符合条件的公司之列了。”

“这是没错的,可丽华获胜的希望并不大。”季白放下手里的叉子,“它前几年闹过丑闻,而且那件事情还不算小。目前有和它条件差不多,但是风评却一直不错的。”

“丽华的老板是位很有能力的人,那所谓的丑闻,不过是他小舅子捅出的篓子。当年他一心想要脱离姐夫单干,私自吞掉客户的交易款,如今也被逐了出去。而自杀的那位客户,也是因为不堪负荷过高的赌债,与丽华并无直接联系,只是丽华当时的靠山被检察院约谈,祸不单行,于是一切被新闻媒体无限放大罢了。”眼见服务生又端上来两份和牛塔塔,谭宗明才接着道:“天福若对丑闻有疑惑,你们当然有责任向他们澄清事情的原本真相。”

“那么,我们为什么非用丽华不可呢?”

话说到这儿,一块被淋了朗姆酒的蛋糕上了桌,谭宗明将之切开,松松软软的鲜奶油落在盘中:

“今天不小心点太多了,但这个一定要尝尝,那不勒斯传统甜点,babà。”

“爸爸蛋糕?”季白乐不可支。

谭宗明笑:“没有占便宜的意思,我只是认为,好不容易有机会来这儿吃饭,就什么都要尝尝。”他把餐刀递给季白,叫他自己切一块,突然不经意似的开口了:“丽华这家公司,可能对你更有意义一些。山河集团,与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当年山河退居二线建厂,大搞并购收购业务,从他们拍下来不少配套设备。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想办法和丽华搞好关系的。”

 

这周末季白主动加班,做了几件很重要的事:第一,他叫许诩还原丽华丑闻的原本全过程,第二,丑闻被媒体曝光后,丽华业务有没有受到实质影响以及在那之后的业务成绩,第三,丽华现在的管理结构和人员构成。这一套做下来,看着容易,其实约等于一个简易的尽调报告了。周一一大早,季白拿着这份评估报告,直接进了罗槟办公室的门,将之拍在罗槟办公桌上:“十点钟就要开讨论会,与其在会上针锋相对,不如我们现在就达成共识——我希望这次用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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