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just a burning memory.

【方远x赵启平】当我坠落(16)

赵启平原定礼拜三就回家,因为空调已经修好,再住下去也没必要,然而方家父女闹了矛盾,现在回去好像有点高高挂起的意思,不得已之下,只好又决定多住几天。

现在大家共处一室,每天见面方便得多。方远仔细考虑过了,赵启平和他住得远,两人要见面,免不得去酒店,这样一来,开销既大,还不能早回家,耽误和孩子的相处。于是便有点可惜,赵启平各方面都不错,只不过是个男人,两人交往不能光明正大,这样的关系,不仅带来很多不便,而且没有任何长期的保障。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婚,也是出于这样那样的顾虑,但这次却破了例,大概是因为赵启平提供给他的新奇和刺激实在太过美妙。

反正办公室的几个人都发现方远最近有点心不在焉的,虽然干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敬业,不过社交的热情明显没以前强烈了。之前,他作为一个单身父亲,总是相当热衷于大大小小的社交活动,并且颇精于此道,几乎能在任何人面前如鱼得水。一方面,他除了孩子外没什么家庭的牵绊,精力十足;另一方面,或许是比较寂寞,需要朋友和同事来红火自己的生活。这一切都躲不过王秀芬的火眼金睛,比较出了方远前前后后的变化,午间休息兼茶话会的时候,她宣布了自己的推论:方庭长,一定有新情况了。

“不会吧,我觉得师父是为了莉莉操心,对方家长把事情闹这么大,他肯定烦心。”叶芯觉得背后八卦别人不大好,所以她这么说了。

“方婶儿含辛茹苦这么多年,又多么一表人材,他谈恋爱,也不奇怪啊。”钟媛媛笑道,“我比较好奇对方会是谁。”

“你方婶儿看着随和,其实眼光可挑,一般人他估计看不上。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他。”王秀芬自信满满地说,“也许是个大美女。”

“胡晓青!”

“不可能不可能,你师父明显很抗拒她嘛!拒绝多少次了都。”

“王姐,有句话,'女追男,隔层纱',你说是不?”

“胡晓青其实挺漂亮的,还爱打扮,不排除方庭真的吃那套。”

“你们没发现胡晓青最近没来法院骚扰么?是不是因为得手了,所以不用来了?”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叶芯歪着头认真琢磨,“师父好像不喜欢那类的。”

“他喜欢哪类的?”钟媛媛搬着椅子,又坐近了些。

“我哪知道!你问王姐!”

众人又把目光齐聚向王秀芬。

“我猜,也只是猜测啊,”王秀芬清清嗓子,掰着指头数起来,“第一,对方肯定得知性,有文化,他觉得胡晓青就是太爱咋咋唬唬了,显得很没内涵;第二,得喜欢小孩,对他女儿好;第三……”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陈康进来了,见大伙儿围坐成一团开小会,笑着说:“打断一下女士们的发言,我想找一下方远,他上哪儿去了?”

“他没跟你在一块儿?我们还以为他找你掰扯案子呢。”

“我是想跟他掰扯案子,但他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只好上这里来了。”

“那就是和周亦安一起。”

“周亦安今天中午回家吃饭了,不在院里。”叶芯说。

“你对周亦安的一举一动很关心嘛。”

“找不到他就算了,我回去休息会儿。”陈康说,“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我来过。”

他们没设置闹钟,一个电话把赵启平惊醒了,坐起身来简短地应了几句。方远,在朦胧中望着赵启平迅速地穿衣,用手指梳头发,问:“医院那边叫你?”

“一个病人,出了点状况,我得过去看看。”赵启平光着腿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找裤子和鞋子,“你差不多该起床了。”

方远皱着眉一看表,两点钟,要赶紧上单位去,身心都抗拒着,慢慢吞吞地摸过眼镜戴上,感慨道:“中午回家一趟也太赶了,下次可不能这么来。”

赵启平走上前摸摸他的头顶,觉得这姿势又像是抚摸小狗,干脆最后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这不是因为忙嘛,到了晚上,累了一天,大家都筋疲力尽的。”

方远赶回院里,免不了迎接各路提问,他早已备好说辞,问就是回家拿材料去了,下午他去莉莉的学校做校园霸凌主题演讲,得做好准备才行,他也确实回了趟家,应答起来,面不改色。不过王姐他们显然没打算放过他,方远是法院的红人,同时也是优质单身汉,算不得黄金,白银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多热心人都把给他做媒视为己任。外加平时大伙儿工作忙,格外看重这些八卦新闻,听见任何风吹草动就像广场上的鸽子见了食。隔天他们聚在一起吃饭,在诸君的掩护与配合之下,王姐一本正经地带来新情报——方远的终身大事,又有眉目了。

方远正喝汤呢,听见这个,差点一口汤喷出去,“你说什么?”

“知产庭的唐法官,你应该认识吧,上个月终于离婚了,这不,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我的机会,搞得我像西门庆一样!”

“唐法官!她是我的女神啊!”叶芯叹道,“不过她为什么离婚?刚离婚就相亲,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和她老公的纠葛,法院的老人都知道,周亦安你跟小叶讲讲。”

“唐法官和前夫是大学同学,这位前夫呢,早些年去英国访学,顺便就留在国外了,长期以来夫妻两地分居,聚少离多,感情基础早就没了,所以离婚相当于走了个过场。”周亦安说,“师父,无论年龄,样貌还是才华,我都觉得唐法官和您很般配。”

“拜托你们,放过我吧。”方远道,“怎么当事人还没想法呢,你们倒挺起劲的?”

“因为我们都喜欢嗑CP。”钟媛媛说。

“嗑CP是什么?”

“CP就是couple,喜欢围观人谈恋爱的意思。”

“看我谈恋爱有什么意思,电视剧里的帅哥美女多了去了,去看电视剧吧,别来找我。”方远转向王姐,“王姐,唐法官呢,应该还正沉浸在婚姻破裂的悲痛里,这么急拉着她相亲,太不道德了。我呢,我要是想相亲,自然会行动。唐法官这么好一个女人,追求者肯定多了去了,不缺我一个,咱们都别耽误她,行么?”

说完他就端起餐盘跑了,他这番话,说得非常正直非常大义凛然,脸上挂着不容置疑的神色,简直让人觉得他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然而他有所不知,众人等的就是他这番否定——若不是你自己名草有主,何必如此推诿?下一步,要找出他笼络了谁的芳心。是同行还是外行?年轻还是适龄?头婚还是二婚?有没有带孩子?长什么样子?不管答案如何吧,每个人心里都具有了一幅侧写,人人都赞同王姐之前的答案,要知性美,要爱孩子,总之肯定是个出色的女人。

出色女人的特质肯定不包括泡夜店这一条。当晚在解放西路,赵医生像周遭那些红男绿女一样,融入其中,满街乱飞。今天是他从方远家搬回自己公寓的日子,也是重新恢复独居的第一个夜晚,没理由不出门和人聚一聚。这段时间他过着两点一线的平凡生活,规律到难以置信的地步,还居然帮着带起了孩子!赵启平一面喝着香槟一面环顾着四周,眼前这些人看上去不会和“小孩”“结婚”等词汇沾边,要想摆脱无聊的桎梏,首先就是不要急着进入婚姻。

“香槟虽好,可不要贪杯哦!”他听见有人说,正是因为香槟可口,所以才容易引人不知不觉地喝醉。

说话者正是今天做东的人,一脸幸福地向众人宣布他和女朋友要结婚了,今天刚领证,执起对方的手,期盼着看到其他人惊讶或羡慕的表情。

赵启平,冷笑一声。

“赵医生,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刚分手啊?”众人打趣道。

赵启平摇摇头,不置可否,他只是清楚地见识过这位来自影像科的新郎官不止一次地撩护士撩女病人,而坐在他身侧的新娘并非来自上述任何一位。

“没什么,就是前两天恰好帮人带了几天孩子,觉得太费心了,你们俩可得做好准备。”赵启平问,“说起来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们是合租室友。”新郎说。

“出国前我连水都不会烧,但他总给我做饭,菜烧得特别好吃。”新娘笑着说。

“一共几个人合租?”

“六个。”

“他是单给你烧菜,还是一并给大家烧?”

“最开始当然是一并给大家烧了,他有个外号,'白大厨',动辄八九个菜起步,别人留学都会饿瘦,我反而胖了。”

“那就是雨露均沾了。”赵启平抿了一口酒。

“后来就开始开小灶了嘛!”

“真好,我之前在美国,我妈总担心我在异地他乡过于寂寞,写邮件嘱咐我要洁身自好。”赵启平说,“我其实根本没空想别的,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忙着做饭,累得够呛,怎么没人给我做饭呢!”

“医学生谁有空想别的,我当时的室友,学美术史的,成天出门约会。”

“那也是在纽约,花花世界,想不约会都难。”

“欧洲倒是无聊,更容易憋出病来,胡思乱想。”

“总而言之,要么忙着学习,要么忙着恋爱。”

“还是得做好时间管理,争取工作恋爱两不误。”

“同时要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不是说说就可以的,那方面乱的人完全是无可救药。”赵启平耸耸肩,“婚前体检都查不出来。”

“我还是觉得赵医生受刺激了。”新郎官似乎察觉出赵启平的弦外之音,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是被人给绿了吧!我听说,你之前在海市谈的那个女朋友,是个小富二代来着?”

“你也不算是个富二代么,对你们圈子的人应该蛮了解的。”赵启平说,“百分之九十的人的父母都婚姻不幸,所以孩子才空虚,渴望外界的温暖,生活混乱,把这种模式又延续给下一代。但我觉得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是对孩子或者伴侣不负责任的理由,既然没有相应的觉悟,一开始干嘛要在一起呢?还不是因为懦弱,没勇气对抗流言蜚语,觉得到年龄就找个人结婚吧,还骗自己是为了爱情,只可惜骗得了一时骗不得一世,没过几天就开始原形毕露。”

“赵医生喝多了。”新娘讪讪地说。

“你就当我喝多了吧。”赵启平笑着举举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恼怒,见多了浑浑噩噩的庸人,按理说早该习惯,然而悲剧会代际遗传,孩子若想不受父母的影响,就得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行,在这过程中大多数人都会筋疲力竭、粉身碎骨。他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克服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无力感,也曾经是一个会因为犯了粗心没拿一百分而憎恨自己,会因为被父母留在外公外婆家而蒙着被子偷偷落泪的虚弱的孩子,事到如今,每每发现有人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欺骗他人、繁衍子嗣时,依旧气不打一处来。只不过,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自我意识过剩,还是母亲那严于待人严于律己完美主义教育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每当一些不符合他设想的事情出现时,他要么疯狂地自责,要么冷冰冰地愤怒。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让他得罪同事,可能确实是有些喝多了,他叫了辆车,司机师傅开得很稳,在夜色中匀速前行。打开车窗,湿润的江风扑到面上来,人不在海市,却忽然涌起去国怀乡之情,变得想家。他想了想,跟司机说,能不能改一下终点地址?

方远这头属于按下葫芦浮起瓢,他花了大半个晚上跟方可莉促膝长谈,有关于校园霸凌,以及融入集体之问题,最终父女俩总算获得一致意见。没过几分钟,方可莉又拿着练习册来找方远了,要爸爸给她讲题。方远一见又是数学,不禁一阵头痛,刚把题干读完,又急又重的敲门声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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